“仲方兄对在下的改革可有见解?”>
卫怀与杨怀绳坐在淮清桥旁的茶肆里,摆上棋局,正下到一半。>
“某以为,改革不必先谈世弊,当革人心。”>
杨怀绳轻轻提了一个子。>
“此话何讲?”>
“人心不古矣!”杨怀绳叹道,“今人不知修身养德,皆不通礼乐,以致先贤之道,尽数损敝,故教化不兴,至于数代,国祚因之短命也。”>
“所以,按你之见,该当如何?”>
“应重整礼乐,于各地修缮古庙,行祭祀之盛事,且使各处尊奉古法,力求重行周代之礼乐制度。”他说罢,又走了一步棋。>
“仲方兄啊,周代制度既已废千年之久,其法度早就不合适宜。若存其礼乐制度,岂不宗法、井田诸类,均要起用?按怀之见,改革需废旧换新,不可抱残守缺!”>
杨怀绳苦笑着摇摇头,并不回话。>
“我能说一句吗?”>
卫怀刚下了一个子,便听到自己身后有人说话;回头一看,一人倚在一旁,轻轻地微笑着。>
“您这棋下错了……应该在这边……”他说着,指着棋盘上的一处,“您在这不就能冲断了吗?”>
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这番话让杨怀绳恼怒了,他腾地站起来,“所谓‘观棋不语真君子’,你想要卖弄棋艺,找人下去,别打搅我二人弈棋!”>
“都是读书人,你脾气怎么这么大呢?!”那人被说得脸红脖子粗,用眼睛死死瞪着杨怀绳。>
“你想干什么?”杨怀绳抬起拳头来,厉声发问。>
“好了,好了,仲方兄……”卫怀赶忙起身,按住他的胳膊,向他使了个眼色:冷静一点。>
“都不是粗鄙之人,何必动怒……”卫怀劝慰那人道,“敢问足下名姓?”>
“您还好些……”那人不屑地一瞥杨怀绳,才转脸和卫怀说:“在下姓夏,名元龙,字人英。”>
“久仰大名!足下可是附近那所书院的先生?”>
“您知道我?”夏元龙心下一惊。>
“前些年在国子监的时候,就知道有位夏人英勤于训导学生,被书院请了去,不期今日相会啊!”>
夏元龙脸色陡然一变,吃惊地问:“您不会就是……”>
他大笑道:“我便是卫怀。”>
“幸会!幸会!”夏元龙便向卫怀深深地一作揖。>
杨怀绳却冷笑一声。>
他扭头一看,杨怀绳仍闷头下着棋,始终不抬下头。“这位兄弟……”>
“他叫杨怀绳,字仲方。”卫怀回头瞅见他,眉头一紧,喊道:“仲方兄!……”>
杨怀绳还是只当听不到。>
夏元龙在旁一拍卫怀:“我去跟他赔个不是就好了。”>
他一只手扶着桌子,慢慢移步到杨怀绳面前,轻轻唤道:“杨公,杨公?”>
“怎么了?”杨怀绳还是满面烧红,怒气好像并无消减。>
“哎呀,多大点事儿……我在这跟仲方兄道个歉,望仲方宽宏大量,恕我无礼。”>
杨怀绳一看卫怀,卫怀使劲地朝他这边点头,他才说道:“你明白就行。我们都是读书人,这些规则俱应晓得,何必如此?足下以后别如此轻率无礼就好。”>
“是……”>
杨怀绳方才释怀。为表示自己心无芥蒂,便望桌上甩去三枚铜钱,招呼茶博士道:“再给我们这桌添上盏茶!”>
夏元龙那紧绷的神情顿时放开了:“谢谢仲方兄能大度容人哪……”>
卫怀也笑了:“这有什么!仲方只是禀性刚直,气性又不大嘛。”>
“及民说的没错,来,”杨怀绳拉开一旁的椅子,“我看你也是手痒了,跟在下弈一局?”>
夏元龙笑逐颜开:“好!”>
卫怀遂坐在一旁,悠闲地品着茶,看他俩对弈。>
“卫祭酒啊,我听说你致力改革,不知可有成效?”夏元龙问。>
卫怀摇摇头,“目前只是在四处讲说新政,给百姓听听罢了,并无一点落到实处,高谈阔论。”>
“祭酒不必自贬。我见祭酒是真想办实事的,非空谈之辈。”>
“你们都这么觉得就好,说明我的确不是无所事事。因此,我才渴求得一名士,同我共推改革之道。”>
“可如今我们三人却结识到了一块,不知可得效法桃园三结义?”杨怀绳说了一句玩笑话。>
“可不知哪里又有个武侯呢!”夏元龙嘲弄般地说道。他顺便走了一子。>
杨怀绳一低下头,双眉紧锁。原来角上的那几枚棋已被夏元龙的白子抄了后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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